《白云之下》是今年影院复工后新上映的电影,由旗帜(上海)数字传媒有限公司出品。影片由王瑞执导,陈枰编剧,吉日木图、塔娜主演。该片讲述了一对草原上的蒙古族青年夫妻虽感情深厚,却因生活追求不同而产生各种难以调和的生活矛盾,折射出人们在时代变迁的背景下所作出的适应性选择。
影片根据作家漠月2001年发表的短篇小说《放羊的女人》改编。名为改编,实际上电影只节选了部分情节,以原著故事的结尾作为影片叙事的起点,并顺着人物在当下时代的精神走向,在新的文化视野中对其生命轨迹展开新的叙述,并对人物在城市与草原之间的选择进行了艺术化的、富有哲学意味的探讨。
作为一部文艺片,《白云之下》不仅将辽阔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云卷云舒、四季轮转的草原风光铺展于大银幕之上,视听效果摄人心魄,也还原了新时代草原儿女的生活细节以及生活状态,长调、呼麦这些极具特色的音乐也将“内蒙古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关于“现代与传统之间冲突”的主题,此前在《百鸟朝凤》等国产影片中曾有过强有力的表达,在《季风中的马》《长调》《德吉德》等蒙古族题材电影中也有过深入阐释。一段时期内,这种主题和风格成为了文化遗产类文艺片的固定程式。它们多以一种挽歌式的情绪表达出对传统文化的忧思,以及对现代化“入侵”传统生活的焦虑。显然,在这些影片当中,传统与现代呈现为一种“二元对立”,二者之间的冲突似乎是民族文化的“宿命”。
《白云之下》却对这一主题进行了全新阐释。贯穿全片的不是对“现代与传统”抽象的“二元对立”,而是回归到人物具体的、变化的生活环境中,对生命意义系统进行更新与再造。某种意义上,这是现代与传统的“双重变奏”。剧中人物在草原栖息的房子,既有定居的砖瓦房,也有蒙古包,创作者没有将角色系在现代与传统两种象征的某一端。剧中通过男主人公朝克图一段经典的马背戏,表现了他在传统文化系统中的“好男儿”价值,但他对枯燥单调的牧民生活心生厌倦,对远方的城市充满着探求的热情,并试图说服妻子一起到繁华都市生活。而女主人公萨茹拉曾坚信,最美好的生活就是和丈夫在祖先生长的土地上长相厮守,但最终她还是顺应生活的变化和情感的指引,离开草原,迁入城镇。
由此,《白云之下》突破了以往同类主题影片的窠臼,它没有抽象地进行概念演绎,而是以更贴近现实生活的情感代入方式,表现了主人公对生活的感受与对生活方式的选择,以及他们对于生命意义系统的创造性调试。以往同主题电影中,作为核心价值的对传统的“怀旧”,已不再是本片最根本的诉求。影片中迁徙成为再造现代人生命意义系统的实践,男女主人公以新的身份认同,聚合了新的时代性元素,顺应着时代的变迁。和父辈相比,传统生活中的价值观念以及情感历程,都成为他们新的人生意义结构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同时,他们对于当代社会的认知不是断裂式的,对现代生活有良好的适应性。因此,影片的结尾,当男主人公回到草原,发现妻儿已进城,于是他决定重新向城市进发。此时,镜头掠过毗邻城市的草原上空,主人公在壮美的晨曦中眺望近在咫尺的城市,胸有朝阳,耳畔响起的怀旧音乐,深沉而又激昂。
影片对传统与现代这两种生活方式,没有给出特定的价值判定,而是在叙述时以一种“复调”的形式呈现出来,总体上积极、昂扬。主人公居住地附近的巨大矿坑展现了工业对草原的破坏,景象令人震惊而痛心;影片另一个关键段落,却表达了他们对工业技术价值的肯定。手机微信促使两人第一次说出喁喁情话,女主人公对新时代交互式媒体改变自己生活的可能性惊诧不已。剧中以女主人公的意外再孕作为新文化再生的隐喻,使影片透露出了一种文化上的乐观,男女主人公在时代的变迁中也悄然成长。
当下,随着西方社会弊端的不断暴露,现代与传统二元论引发了越来越多社会反思。艺术创作上,顺应时代变迁,一种新的文化生态有待形成。在这一点上,《白云之下》超越了许多奉传统文化为圭臬的同类蒙古族题材电影,以一种新的文化视野讲述了一个全新的民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