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9-03 浏览量:203928
《塔洛》一部隔绝了宗教,无僧袍经文转经筒的西藏电影
 万玛才旦,藏族,同时兼有编剧,双语作家,文学翻译者等多重身份。1991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2002年开始电影编导工作,以拍摄藏语母语电影为主。《塔洛》是万玛才旦导演的第五部藏语作品,改编自他创作的同名短篇小说。 

  万玛才旦的电影不提供惯性的乐趣。这就像一道野味,美味和枪砂的危险混杂在一起。你可以停顿,或者分解它,甚至搅乱混和,那种悬念的美感一直都在。在这个时代,具备这种“意外”的能量的电影作者日渐稀缺,珍贵如杜蒙,克莱尔·德尼或洪常秀,他们的电影往往值得上佳肴和美酒,就像个节日。万玛才旦与这些作者略有不同,他只需要把西藏古老而神秘的智慧稍加整理便可做到,一如早期的伊朗电影。难的是守得住那份纯粹的率真。 

  在他的新片《塔洛》中,“西藏”却被前所未有的淡化。西藏依然是背景,却被分解到店铺的招牌,服饰的样式中去。“西藏”不再发言解释,这个字眼不再具备各种意义;《塔洛》同时隔绝了宗教,这是一部没有僧袍经文转经筒的西藏电影,某种西藏与生俱来的精神符号在此遁形。

  随之变化的是影像。不再有热闹的公路电影,或者吞食天地的大全景,没有雪域美景和沿途自然的剧情。《塔洛》每一个镜头都是静态的,细节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只器具,每一缕烟每一束光都出自作者的设计。这是万玛才旦的方式。 

  于是影像开始说话。 

  当塔洛口中念着“从没有人说我英俊”的时候,光线勾勒着他藏人鼻梁与额骨独特的曲线,当杨措谈论“我们的未来”的时候,镜子里是她荒忙伸向那些钱的颤抖的手。影像开始独立地说话,与叙事文本相互回应。甚至绎生出更多,比如镜中人物言之凿凿的同时,镜外他们的背影佝侈而萎琐,流露着他们对自己的承诺,对自己信仰的不确信。他们在镜中交流,真实的只有背影。那些分割空间的镜子让人想起逝去的奥利维拉耶;而倾斜和不均衡的构图,让人想起波兰电影《伊达》中窥伺的视角。这是作者叙事的邀请,进入,或不进入,观者可以选择。 

  在一个开放的框架之中,万玛才旦继续着他关于“执守”与“还俗”的推衍,这是他以往电影中最有趣的母题。比如《静静的嘛呢石》中小喇嘛的执守,他已是村中唯一没有还俗的僧侣,而整个故事则是关于俗世对他最初的引诱;《寻找智美更登》更加直接,自僧还俗的“老板”,讲述着自己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他没有勇气带走自己的新娘,却在无意间富有,就像《索拉里斯》的故事中最终疯掉的富人;《塔洛》则是关于“还俗”的过程,诱惑也许不是决定力量但它是锈蚀的开始,还俗也许并非主动而是被放弃。塔洛是明天的小喇嘛,是昨天的“老板”。 

  塔洛不是一个僧侣,但他并非没有信仰。他的信仰是“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他的经文是《为人民服务》。他可以熟练地背诵,并为自己的记忆骄傲,一如僧侣最初感受到的佛惠。他从未想过放弃或走出这个世界;《塔洛》中另一个精神世界是拉伊中歌唱的的世界,关于古老的情感与真我。它如此微弱,几乎是隐形的,完全无法指引塔洛,甚至扰乱着他。因为为情所扰的塔洛会将拉伊中的劝诫,也当成催动。但随着塔洛为了泡妞一首一首学唱拉伊,这个世界缓缓地、渐渐地清晰。 

  塔洛在“还俗”之后看起来更象个僧侣,流露出一丝禅机,也许“还俗”只是另一种皈依。 

  我们无法去猜测藏族观众的感受,但可以选择带入。塔洛忘记自己的年龄,可会背诵“老三篇”是他身上时代的印记。这一代正在老去的人就在我们身边。关于他们曾经的故事,理应更加丰富,隐藏着更多复杂的情感。但是大家同时选择了不带入,选择了遗忘和被遗忘。其实大家都是杨措,选择了“走出大山”。塔洛最终的失忆是传神之笔,他本是一个被忘记的人,这也是需要办个身份证的原因,但是最终,他连自己的记忆也丢掉了。 

  《塔洛》在遥远的英国获得了回应。在同年的卡通电影《小羊肖恩》中,一群市郊的小羊乔装闯入现代都市,营救它们失忆的羊倌,将他带回自己的生活并找回自己的记忆。当时已成明星发型师的羊倌,正在妖艳发廊妹的簇拥下意乱情迷。不同的是,万玛才旦的羊和羊倌不可以捣毁流浪动物管制中心,或者抠打邪恶管理员,他没有这些超现实选项。塔洛怀中的小羊可不是肖恩,它没本事对付荒原狐。它连蒂米婴儿也不是,只能躲在塔洛的书包里咩咩叫着讨口奶吃,让塔洛觉得同命相连。 

  万玛才旦最终让塔洛被困在归途,远方是神山,那是拉伊歌唱的古老世界,但是琐碎的现实绊住了他,让他寸步难行。结局有些疼痛。失忆之后,我们对痛苦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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