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6-08 浏览量:197707
《狼图腾》是一部生命史诗电影


专访编剧芦苇:《狼图腾》是一部生命史诗电影

 来源:Mtime时光网作者:哈麦

时光网特稿 一向直率的芦苇这次显得有些为难,要不然,First青年电影展的负责人在安排专访前也不会再三叮嘱,“有些问题最好不要问了,芦苇老师可能会生气的”。我想“不至于吧,怎么会这么敏感。”果不其然,关于新近编剧作品《白鹿原》和《狼图腾》的问题,芦苇都回答的有些轻描淡写。因为前者“是王全安的版本,我的剧本他用了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他自称没有发言权。至于由法国导演让-雅克·阿诺执导的《狼图腾》,因为目前尚在拍摄阶段,具体细节还只是“一切都忠于小说”。

  因为一听说First影展是一个“青年”电影节,芦苇“马上脑子一热,眼前一亮”就来了。这位曾写过《霸王别姬》、《活着》、《图雅的婚事》等经典电影的编剧,是带着一句戏言“不是这两年了,这七八年了中国都没有好电影”登场的。他这次不但作为评委看了50多部参赛片,而且还担任起了“青年电影训练营”的讲师,和来自全国各大高校的12名电影专业学生交流剧本写作心得。可惜的是,芦苇觉得和学生交流还是有些障碍,“我发现你们提的问题都很雷同,参赛的剧情片也大都不接地气,有些人都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更让芦苇惊讶的是,这些专门学习影视编导的学生竟然都不知道《世界电影》这本杂志,而它正是芦苇编剧学习的独一资料。

  不过,还算有让他激动的事情给以补偿,“这次参赛的纪录片的质量远远超于国产电影,我认为中国的纪录片真的可以拍出里程碑式的作品来。”虽然我们的环境不能改变,但是“我们还至少有选择的自由”。他鼓励有志于从事电影创作的年轻人,如果没有拍长片的机会,那先拍两三部纪录片也不失为一条很好也很现实的路子,因为“纪录片它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接地气。”

  从来没有受过正统教育,从西影厂的炊事员干起后成为中国一流编剧,芦苇“一年就写一个剧本”,而且从来都是忠于自己的喜好。他曾经拒绝《风月》的剧本邀约,即使陈凯歌为这个故事跟他讲了一整天,但是“第二天我告诉他,对不起,我对你的这个故事没感觉。”关于剧本写作,芦苇有一个“自己为自己创造的世界”,面对中国电影的价值观“由专制转向商业”的现实,芦苇给自己和青年电影人的建议是“我们也不要畏缩,我们是不是能坚持一点自己的感觉,发出自己的声音?让观众还能感觉到是和一个活着的人在对话。”
以下,请阅读这位“地处偏远,孤陋寡闻”,认为“每一个伟大的电影后面都站着一个伟大的编剧”却从来都不知道同行为谁人的“隐逸”编剧对自己的最新作品、对编剧这门艺术、对中国电影到底会说些什么。

 

时光网:《白鹿原》已定档9月13日,您看过成片吗?对这部电影怎么评价?

  芦苇:我看的是三个半小时的版本,剪辑的上映版应该是两小时四十分钟,但是我没看,所以没有发言权。这个电影咱们客观的说啊,应该是王全安的版本,因为我能看出来,他拍了他自己写的剧本,我的剧本他也用了一点儿,但是不多,篇幅非常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时光网:那在您的版本里,《白鹿原》是一个什么样的电影?您对原著小说是怎么理解的?

  芦苇:我就是两个目的:第一就是说保持原小说的价值观,它的艺术价值和它的史诗格局;第二是让小说成为一个合格的电影素材,使它成为一个可以在银幕上展现的内容。

  时光网:田小娥这个人物是这个片子里很重要的一个角色,她和几个男人之间的情欲关系也是小说重点描写的部分,您的剧本是如何处理这个人物的?

  芦苇:她无疑是这个电影的女主角,也是见证白鹿原史诗变迁的一个女性视角。巩俐是一个非常有生命活力的演员,她是非常有那种生命质感的,所以我当时就想,她年轻的时候要能拍这个角色的话,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时光网:那您对王全安这个版本满意吗?能否给一个中肯的评价?

  芦苇:它的成不成功需要市场来回答,我回答不了。我只能说,我心目中的版本和王全安版本的距离相当之大。因为我前后写了四年,改了七稿,我当编剧以来还从来没有写过这么多稿,光那个稿子(用手比划)就这么一摞子。

  时光网:那对您改编剧本的弃用,导演之后有没有给一个说法?

  芦苇:导演没有任何说法,因为这就是游戏嘛。这个导演还是我推荐的,当年最早的时候我曾经推荐过他。和小说作者联系一开始是西安电影制片厂来做的,我跟陈忠实都是西安人嘛,本来本来就是朋友,都很熟。

  时光网:从《图雅的婚事》到《白鹿原》您和王全安也是合作了两部片子了,怎么评价这个导演?

  芦苇:严格的说只有只有《图雅的婚事》一部。我觉得他有他难得的不可替代的长处,但是他也有他的问题。就是说他在控制纪实类型的时候是很有经验的,但是《白鹿原》不是这样一部电影,《白鹿原》是个正剧,是个史诗,是个悲剧,换句话说他要转型,这对他来说也是个挑战。

时光网:当初是什么因缘接手《狼图腾》剧本的?听说阿诺先是给了您一个故事大纲?

  芦苇:阿诺是曾经写过一个大纲给我,都是从《狼图腾》这个小说派生出来的。阿诺之所以找我,有一个原因是他知道我和小说的原作者姜戎是一个时代的人,我们的经历都是一样的,属于城里来的上山下乡的学生,所以他认为我可能比较熟悉他们的生活。

  时光网:《狼图腾》是一部比较有争议的作品,您的剧本倾向于一种什么样的价值观?

  芦苇:争议是因为对草原文化有的人了解有的人不了解,真正了解草原文化的人非常少,《狼图腾》我觉得它比较忠实于自己所看到的和自己所理解的草原文化。我们都知道,狼在历史上它曾经是匈奴啊这些游牧族群的图腾,我的剧本和原著要表达的思想是一致的。

  时光网:你对《狼图腾》所表达的“狼性”是怎么理解的?电影中人和狼的关系怎么处理?

  芦苇:我看到的是狼和人都是生命个体,它有自己的电影镜头语言。我们大量的经典电影拍了很多非常复杂、饱满的人性,这部电影里我就是希望把动物的生命现象也能拍的很饱满,很真实。至于人和狼的关系,那个你得看电影儿了。听说阿诺他自己养了17个狼。当时写剧本之后我有点困惑,我问阿诺,“我这个写倒能写,你怎么拍啊?”因为它有最大的场面是一百二十多只狼,然后二三百牧民骑着马围剿这一百多只狼,场面够大的。后来阿诺跟我说了一句话,“亲爱的芦苇,只有你写不出来的,没有我拍不出来的。你觉得怎么写好就怎么写,你觉得应该怎么写你就怎么写。”我想“牛逼!(笑)”

  时光网:您在写剧本时,对陈阵、毕利格老人、杨克这几个主要角色是如何理解和塑造的?

  芦苇:我还是比较忠于小说的定位,只不过就是让呈现在银幕上的人物形象更电影化,而不是文字化的形象。这几个人物的选角我还真不清楚,因为这是导演的事儿,我也没有给过导演推荐。

  时光网:小说中有一个令读者刻骨铭心的段落,陈阵收养的小狼绝不屈服于人,最后挣扎到脖颈受伤失血而死,您在写剧本时对这段是怎么处理的?

  芦苇:因为这个小说影响很大,这个小说本身也写的很好,所以我就是尽量的忠实于小说的叙述,尽量还原小说告诉我们的那个场景。这个部分剧本里有,导演也应该会拍。

  时光网:您在写剧本之前有看过其它写狼的小说或者拍狼电影吗?

芦苇:关于写狼的这个小说我过去看过,比如最早是看杰克·伦敦,他写过系列的小说,像《热爱生命》,关于狼我都是看小说看来的。电影看的不多,因为动物电影本身它就很难拍,拍的经典的故事又是少之又少。

  时光网:《狼图腾》最后出来会是一个什么样风格的电影?

  芦苇:我觉得它是个生命史诗。

 时光网:您手里肯定还有很多剧本给尘封了吧?主要是因为哪些原因没有拍出来?摸索出一些应对中国剧本审查的应对之法了吗?

  芦苇:不光是因为审查,方方面面的原因吧,各种因素都有。有的是我的剧本写完了,这个老板被抓了,锒铛入狱,判无期了,那你怎么办?我只是很遗憾的看到一个现象,就是中国银幕上的东西跟我们的现实生活越来越远,这个结果在某种意义上非常不幸。

  时光网:作为电影人,我们是该据理力争还是说做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就行了,甘愿带着镣铐跳舞?

  芦苇:电影人一直在呼吁,姜文在呼吁,冯小刚他们也在呼吁。在人大会政协会上他们都在呼吁电影应该立法,应该有公开而透明的一个制度,但是这些年来还是没有结果。但是这也造成了中国电影的萎缩,中国好电影的产率很低,即使有,也是偶尔的一两部,这就是一个很悲哀的结果。

  时光网:您接剧本或者写剧本的时候对故事的选择是一个什么标准?

芦苇:我相信一点,大家想看什么,这是每个人的所好。我把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也是只关心我的所好,我写东西从来都是凭我自己的感觉。有些剧本找我来写,我说没感觉,对不起,写不了。《霸王别姬》之后陈凯歌又找我写《风月》,我说《风月》好啊,你这是一个什么故事,然后他给我讲了整整一天,然后第二天我告诉他“对不起,您这个故事我听了一点感觉也没有。”所以我当编剧很简单,有感而发,无感而发的话就比较悲惨。

  时光网:作为一个编剧,您平时是怎么修炼的?一个怀揣编剧梦想的年轻人要怎么历练才能成功?

  芦苇:我历来对所有向我讨教的编剧都问一个问题,就是你做没做过经典电影的剧本分析,后来我发现大数人都没有。比如说《教父》这个电影,从剧作的角度来看它是怎样从一本畅销的商业小说变成一部伟大的艺术电影。一方面我觉得不能读死书,另一方面我觉得研究经典是非常必要的,这两者不矛盾。我推荐一本杂志叫《世界电影》,每期都会登载两个经典剧本,它是给内行看的一本非常专业的杂志,我对电影剧本的了解全部是从那里俩的。

  时光网:您有没有什么爱好是和您的剧本创作有关的?

  芦苇:我觉得有一个吧,小时候我喜欢摔跤,这是大家没想到的。真的是,这个中国式摔跤吧,就是说你用什么招都行,你只要把他摔倒。电影也是,你什么招都能用,但是你必须拍出一个好电影,讲一个好故事。年轻时候的体力活动带给我的是,在处理问题的时候都比较实际。

 时光网:在您的电影里都可以看到一个很传统的价值观体系,您是不是对那些在价值观上标新立异的电影不怎么感冒?比如陆川的《南京,南京》。

  芦苇:价值观的问题是所有编剧都无法逃避的,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解决的,我只坚持我自己的良知、精神和价值。人性善良本事一个永恒的主题,我们不能否认在日本侵华军里有很多有良知的士兵,这是没有问题的,你可以通过任何题材来表达你的你主题,唯独不能通过南京这个舞台。南京大屠杀是日本军国主义士兵完全丧失人性,是彻底的法西斯暴行,它给中国人造成的伤害是永久的。我不喜欢《南京,南京》是我觉得陆川登错舞台了。

  时光网:在您看来哪些小说改编的比较成功?有没有特别欣赏的同行编剧?

  芦苇:我刚才说了嘛,我是地处偏僻,孤陋寡闻。好编剧太多了,几乎每一部好电影的后面都站着一个好编剧,但是我都不认识。你比如说昆汀的《低俗小说》那个编剧很棒,《巴顿将军》、《阿拉伯的劳伦斯》的编剧也很厉害,都是我们的精神导师。

  时光网:您对目前中国编剧人才缺乏怎么看?请罗伯特·麦基组等好莱坞编剧团来华授课管用吗?

  芦苇:麦基不是编剧,他是编剧师爷。他也写过剧本,我问过他,我说你的剧本拍过没有,他说一个都没有,但是卖出去过。他也问我,他说你的剧本拍过多少,我说拍了十部,他说那你太幸福了。这种培训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是有比没有好,填鸭也是进食啊。麦基他主要是讲结构技巧的,中国没有这样的师资力量,或者说中国高校不屑于做这样艰苦细致的技术工作,那么他来告诉你怎么做,我觉得很有必要。

  时光网:您有接触过中国年轻一代的编剧吗?对他们的写作状态怎么看?

  芦苇:我别说中国的年轻编剧了,中国的老年编剧我也没怎么接触过,因为我是地处偏僻,在西安的一个死角。我一年就写一个剧本,多了我也写不了。我接触的人特别有限,我真是不知道现在中国编剧的现状,别人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无言以答,不知道说什么。我已经已经从西影厂光荣退休了,就是写一个剧本,把今年的活一干,然后其它时间还想做点别的事情。

  时光网:现在编剧行业也有一些很不好的现象,听说连您的剧本稿费都曾被拖欠过?

  芦苇:农民工嘛,拖欠农民工工资,中央三令五申,得不到解决。像我这样的一样拖欠,而且拖欠你的还不是私人企业,还是国企。北影厂就拖欠过我的,它也没拍,他说那我们在开拍前还得让你再修一稿啊,这也是正当理由啊,但是都三年过去了,没消息了。

 时光网:您怎么看当下中国电影环境?

  芦苇:环境是无法选择的,讨论它意义不大,你说你要上街吃饭,你不吃地沟油可能吗?就像动物一样,它为什么在于此而不在于彼,你要考虑的是在这种环境下你能做什么?

  我担心中国的电影在一段时间是泛政治化的,比如说那个年代的样板儿戏,它是主流意识形态的一个工具而已。而今天主宰着中国这个社会环境的,是从专制的价值观转向一个商业的价值观,同样悲惨,同样不幸,对电影艺术都起到了扼杀的作用,这是一个非常遗憾的事情。但是我们也不要畏缩,我们是不是能坚持一点自己的感觉,发出自己的声音,让观众还能感觉到是和一个活着的人对话,是和一个有生命力的人在对话。

  时光网:那有些导演是不是采取一种曲线救国的方式,比如用纪录片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芦苇:没错,这次当评委看了这么多片子,我的感受是纪录片的质量远远超于国产片。我们的纪录片真的是可以拍出里程碑式的作品来,包括我们参赛的这些纪录片,我都相信它们会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一笔,它们有非常永久的价值。所以我对这次电影节给予厚望,是这些纪录片给我的期望。青年电影人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先去拍两三部纪录片。我觉得拍故事片吧,投资大,还有经验的问题,回收的问题,但是拍纪录片相对比较容易。同样,纪录片它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接地气,所以对于有志于做编导的年轻人人,这不失为一条好的也是很现实的一条路子。

  时光网:您是不是觉得现在的中国电影特不接地气?

  芦苇:这次看了一批参选的片子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现在的年轻人是这么看问题的,他们是这么来拍电影的。最大的问题确实是有点不接地气,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时候我怀疑是不是食品污染的问题,环境污染大家都有点迟钝了。这次的参赛片里面,有些人他其实都不太了解他要表现的的这个题材,也不了解他自己电影的主题。

  时光网:从以前的访谈来看,您对曾经合作过的张艺谋和陈凯歌都表现出了失望之情,怎么看他们最新的作品《金陵十三钗》和《搜索》?

  芦苇:《搜索》这个片子对凯歌来说他是一个转型。这是青春和都市题材,《搜索》的电影类型来说他控制的很好。它是个当代题材又是个网络故事,我觉得以凯歌这个年龄段来拍这么一个非常时尚非常尖锐的电影,我对他是有敬意的。片子本身拍的也还不错,在凯歌的所有电影里面它算是一个好片子。《金陵十三钗》在艺谋的片子里面就不能算最好的了,也就是中间水平的一个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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